陌人路，金子心

　　又下雨了。

　　我無言地撐開傘，小心翼翼地躲著圈在地上的水澤。

　　遠遠地，隔著一條雨霧朦朧的街，芒果樹上的花開著，宛如少女般青澀可人，隨風搖曳輕擺，散落了一地芬芳，似水如花。

　　筆直的棕色樹干后是一片綿延了一條街的墻，已經立在那幾年不動了，風吹雨打，難免有些掉粉。上面粘滿了白色的小紙片，方方的。白紙黑字，密密麻麻的廣告詞，原本的白墻都在這些字下顯得黑漆漆地，活像爬了一堆螞蟻。我佇在街的那頭，蹙了蹙眉。

　　雨又下大了些。

　　對面街上的行人低著頭，頂著頭上那和著雨珠飄落的芒果花，匆匆走過。

　　我漫無目標地掃著，眼角突的瞥見一個人——帶著略顯暗黃的手套的手舉著一把帶把的棕色雨傘，顯得有些老舊的褪色的海藍色襯衫，袖子卷到肘部以上，顯得有些歪斜，棕色的秋褲包裹著那雙略顯瘦弱的腿，藍色的塑膠水鞋啪嗒啪嗒地在濕滑的地上蹭著，毫不避違地踏水花而行。另外一只空閑的手提著一只紅色的塑膠桶，上面沾滿了白色的油漆。油漆早已硬掉，顯得生硬，骯臟。

　　滿頭銀發的他停住了，放下手中紅色的桶，從桶中拿出一根還在吧噠吧噠滴著白色油漆的刷子。刷子？我皺了皺眉，他這是要干什么？

　　老人提起刷子，無視著還在滴的油漆，將其按在了墻上的廣告上。“唰”的一下，墻上個廣告瞬間被遮掩，除了那順著墻往下流的蜿蜒的“小溪”外和那被墻襯托地過分白的漆體，已經與后面的墻基本無異。

　　他一刷子一刷子地刷著，偶爾有撐著五色的傘的人駐足停留，繼而轉眸離去。

　　我依舊站在街的那頭，站在芒果樹下，嗅著、望著對面那繽紛的翠綠色花雨，品著對面那有意無意中飄過來的香味。嗅著嗅著，剎那的觸動。

　　我定定地看著他，為了方便，他早將棕色的雨傘棄至一邊，豎著的花白的頭發上立著雨珠，隨著刷墻的節奏一一掉落。白漆順著刷子的木柄向下滑動，迅速地溜過他光裸的小臂，粘在他那衣服的袖口，他在袖上蹭了蹭滿是水露的頭發，那上面早已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。

　　不知不覺，我忘了時間，他以刷完半面墻，潔白如新。他由上至下的刷著墻壁，很快，又是大半面墻被擦完了，還剩三分之一了。

　　天晴了，我將傘一收，嘎噠一聲怪響。隔著一條雨霧朦朧的街，我最后望了他一眼。如那路人般，甩著濕透的傘往家的方向走去。

　　天晴了，樹還不停地往下滴著水，夾雜這翠綠色的芒果花，滴在過路人頭上，身上，鞋上。

　　我恍若未聞，獨自品著街那頭的香。

　　明天，我應該能見著一面嶄新的墻，那白漆中混雜著些許淡淡的幽香……

　　初三:攸憶